【编者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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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祁云

　　我的书桌抽屉里躺着一颗阿尔卑斯糖，是从外婆葬礼上悄悄揣进口袋的。

　　外婆已经走了大半年，听说走的时候很安详，没有痛苦与挣扎。提起外婆，总是忘不了她狭小的房间里那一套陈旧的红木家具，每天必用的护肤品“雅霜”，还有叠得平平整整的手帕。红木家具是上一代传下来的，如今也不知道横在了哪个垃圾场；护肤品大约五块一瓶，够用上好几个月；包零钱的手帕洗了无数遍，花纹早已模糊难辨了……

　　外婆离世的那天，距离过完八十大寿仅仅十几天。我虽泪流不止，却也欣慰这是喜丧。倘若在我临终的那天，能被膝下子孙围绕，悉字悉句倾吐遗言，也算是无憾而终了。我从出生的那天起便没有见过外公，时常感慨外婆是如何一个人闯过了二十多年的风风雨雨。好在六个子女都牵挂着老母亲，外婆的晚年虽孤独却也不缺突来的温情。比起奶奶，外婆或许算是“幸运”的了。

　　奶奶的晚年生活惨淡凄凉，我甚至找不到一个贴切的词去形容。弱婆婆撞上恶媳妇，注定逃脱不了被“剥削”的命运。奶奶身患癌症，大小便失禁，却仍然一个人蹲在盆边搓洗衣裤。寄回去的生活费和营养品全被那个恶媳妇收入囊中，少几句恶语相向便是对奶奶最大的“仁慈”。的确，年轻人肩负住房、医疗、教育等多重重担，可奶奶本就是边缘老人，媳妇还恨不得多加几脚将她踢进无底深渊吗？所有人都束手无策，我只能在内心愤慨“你的眼里只有钱吗？”、“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诸如此类。除此以外，我还能做什么呢？

　　外婆七十多岁的时候，一年只能拿到七百多块的国家补贴。是一年，不是一个月。算下来，一个月也就五十多块钱，恐怕连苟且过活都不够吧。年轻人进城谋生，独留老人空守孤村。体力尚足以支撑的时候，老人们还能围坐一圈，嗑瓜子、喝茶、唠家常。到后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伙伴们相继告别人世，然后掰着手指计算着属于自己的那一天。村子真正荒僻的那一天，还远吗？

　　县里有养老院，可价格并不大众，更多老人倾向于卧家养老。十年前爷爷病魔缠身，也选择离开医院，在家中走过最后的日子，毕竟医院的床位费也并不便宜。

　　城里的老人，又是另一番光景了。清晨坐在藤椅上谈笑风生，晚饭后三五成群约个广场舞，没事在小区里遛遛狗……养老金的保障已让大部分城市老人不必为物质发愁，而趋于精神追求。外婆仅有的娱乐活动，大概就是和隔壁同龄老人聊聊各自的儿女吧，广场舞也许是她这辈子都未曾听过的陌生词汇。农村的基础运动设施我见过，离完善还差一大步，娱乐方式也单调得屈指可数。甚至，外婆她们从来不和我一起看电视，因为她们是文盲，听力也有些障碍。

　　朝阳蓬勃，夕阳的余辉交映也同样绚丽。诚然，走过一生，必然尝遍百味，深谙世事，也不枉来世上走一遭，最美不过夕阳红。可我却想打上一个问号。至少对于我的外婆，我的奶奶，我的爷爷，还有很多农村犄角旮旯里的空巢老人，只剩下“近黄昏”了吧。

　　我能做什么呢？我什么也做不了。如果能重来？可并没有如果。我只希望当我的父母老去的时候，他们能过上理想中的老年生活，我还能和父亲喝一杯茶，和母亲聊聊生活琐碎。假使生活迫使我抽不开身，我仍愿意闲暇之余拨一通视频电话，告诉你们最近过的好不好。终有一天，我也花了头发，只愿子女亦能这般待我，这便足够。

　　“最美不过夕阳红？”

　　不，我期盼的是“最美不过夕阳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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