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土土绒

　　（作者土土绒，荔枝网及“荔枝新闻”编辑；本文系作者为“荔枝网”旗下“荔枝新闻”手机客户端独家供稿，转载请注明出处。）

　　脸部被湿巾、尿不湿严捂，深夜被弃于荒地……河南安阳一个刚出生15天婴儿，已经三次遭到父亲、爷爷的谋杀，幸好他的命大，三次都被救了回来。而悲剧的根源，就是这个孩子被查出是双性人。目前，孩子的父亲、爷爷已经被刑拘。在新闻下面，评论区也是一边倒的对施暴者的愤怒指责。事情似乎已经完美落幕。

　　没错，谋杀孩子是犯罪，这无需争辩。但是痛骂他们“禽兽不如！”我们真的就那么理直气壮吗？真的有资格吗？在这起谋杀后面，会不会也有你和我的助力呢？

　　可以想象一下，这个孩子即使是在父母的关爱下健康成长，他的人生会是怎样？媒体曾报道过广东茂名的一位双性人小易的生活，因为生理上不同于他人，小易从小到大饱受欺负和嘲笑，在街上有人看见她（身份证性别），当她是傻子、弱智，心烦就打，因此性格内向、自卑，相比其他人，心智上也表现出一定的障碍。长大以后，仍然在“我是谁”的疑问和社会的欺凌中痛苦挣扎。

　　小易的人生很可能就是这名新生儿的未来。那么，他们到底犯了什么错，要被他人排挤和欺负呢？就连这个孩子的父亲张某也说：“又像男，又像女，不男不女的，将来也没生育能力，留着他有什么用？将来孩子怎么在社会上立足？”虎毒不食子，亲生父亲和祖父不可能对孩子没有感情，他们之所以对自己的孩子下这样的毒手，很重要的原因是觉得“儿子长大也会被人嘲笑，在乡邻面前抬不起头”，不知道怎样面对这样的未来。

　　现在，公开的关于“双性人”生存状态的研究还很少。但可以确定的是，“双性人”在医学上叫两性畸形，是在胚胎发育期间分化异常所致的性别畸形，多为先天性疾病，目前无明确预防的方法及药物。所以，双性儿的出现不是任何人的错；双性人也不会侵害其他人的任何权益。那么，问题仍然是：面对这样的一个不幸的人，为什么周围的人普遍表现出歧视、嘲笑和欺凌呢？

　　他们唯一的错误，就是天生跟别人不一样。这种心理或生理上的“不一样”，让他们成为人群中的“少数”，而面对“少数”，我们作为“多数”经常表现出的就是歧视、排挤甚至欺凌。不光是“双性人”，各种少数群体在社会中都遭受着有形或无形的歧视。想一想，当我们听说某人属于“性少数群体”的时候，有没有在心里暗暗地说过“好恶心”？当我们看到身体有明显缺陷的残障人士的时候，有没有感觉他们“是怪物吗？”即使是一个群体中的普通成员、仅仅因为意见不一样而成为少数派，也往往会遭到排挤。

　　人类对于跟自己不同的人群抱有敌意，可以认为是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就像康有为第一次遇见黑人，大为震惊：“黑人之神，腥不可闻……铁面银牙，斜额如猪，直视如牛，满兄长毛，手足深黑，蠢若羊豕，望之生畏。”但这样的刻板印象往往武断专横，如果认识仅止于此，只能显示出自己的无知与狭隘。但可怕的是，这种无知和狭隘一旦蔓延成社会偏见，就是杀人的武器。

　　上个世纪80 年代初，一种怪病在纽约出现。由于这种免疫系统缺陷疾病主要集中在男同性恋群体当中，因此被称为“同志病（gay cancer）”。有人认为这是上帝给予同志的惩罚，希望由此消灭同志群体。政府也对此“视而不见”。直到其肆虐四年之后，美国政府才拨款进行研究和救治，患者才有了生存的希望。这就是艾滋病。现在，科学已经证明艾滋病并不是同性恋者特有的疾病。但在此之前，无数患者已经在绝望中死去。可以说，社会歧视是他们在病痛之外的另一个死因。

　　而对于安阳这个婴儿来说，预料到社会对双性人的歧视，便是推动他父亲杀子的强大动力。假如我们的社会对于“与众不同”的少数群体都能宽容、包容的话，假如我们从不以异样的眼光去看待他们的话，安阳的父亲和祖父，还会试图杀害自己的孩子吗？

　　出于善意，我们往往把“少数人群”与“弱势人群”联系起来，认为他们是需要帮助的。但事实上，很多时候他们需要的仅仅是社会的接受而已。问题在于，我们，社会的多数，有没有足够的耐心去了解他们、有没有足够的努力去接受他们呢？假如我们也曾经怀着种种偏见，歧视少数群体的话，是不是可以认为，在安阳杀婴案的背后，我们每一个人都罪案的推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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