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江父母在家门口合影。
记者赶赴长沙市宁乡县对话“蜘蛛侠”何江的父母
何江妈妈认为陪伴孩子成长很重要
何江的求学路
高中:宁乡一中
大学:中国科技大学
硕博连读:哈佛大学
博士后:麻省理工学院
何江出名了,他在哈佛大学毕业典礼上的演讲《蜘蛛咬伤的轶事》传遍网络,有人笑称他为“蜘蛛侠”。母亲曾献华也随之出名了,父亲何毕成在村里腰杆也挺直了,同乡人从电视上看了何江的演讲,纷纷称赞他们教子有方。昨天上午,记者来到何江家里,和他的父母作了一番对话。
文、图/广州日报特派记者李华
视频中很多人在鼓掌大家认为好我也高兴
5月13日,曾献华开始使用微信,何江是她第一个好友。这两天关于何江的报道陆续出街,何江通过微信一一转发给母亲,顺带夸奖了一番爸妈接受媒体采访的表现,“你和爸爸回答得都挺不错啊”。微信中的通话时间并不长,一般在10分钟左右,有时很忙,何江会跟母亲说:“今天太忙,不打电话了。”
广州日报记者:你什么时候知道何江要演讲?
曾献华:一个多月前,他跟我说在准备毕业演讲,不是很有把握,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我告诉他以平常心对待,叮嘱他演讲稿每天要练,练好口语,保持流畅。
广州日报记者:题目跟你商量过吗?
曾献华:没有,不过之前他跟我说要出一本类似家乡传的书,写的是有关家乡风土人情、(我)教导他(学习)、生活感悟方面的书。他跟我说,妈妈,书出版了,你就出名了。
广州日报记者:演讲前何江跟你说过什么吗?
曾献华:演讲当天,何江6点起床,他告诉我,要给三四万人做演讲,有点紧张。我跟他说不要紧张,抱着平常心态。
广州日报记者:作为父亲,你当时怎么鼓励何江?
何毕成:他不需要鼓励,我相信他有那个能力。
广州日报记者:什么时候看了视频?
曾献华:(何江)把视频发到我微信了,我们昨天早上看了,他说的是英语,我听不懂,不过有中文字幕,我在视频上看到他有打手的姿势,我看懂了他讲蜘蛛咬伤的故事(笑)。我看到下面有很多人在鼓掌,觉得他们认为演讲很不错,我也很高兴。
广州日报记者:之后有给何江打过电话吗?
曾献华:他说有很多记者要采访他,忙不过来,要明天(29日)11点才有时间打电话过来。
广州日报记者:到时想跟他说什么?
曾献华:让他学好本领以后回来报效祖国。他爸爸身体不好,得了糖尿病,希望他离我们近一些。
广州日报记者:何江现在已学有所成,你们对他有什么期望?
曾献华:现在何江去MIT做博士后,要4年,4年后他都32岁了。年纪不小了,要成个家。
何毕成:我的想法差不多,跟她(曾献华)一个意见。
广州日报记者:如果何江找了一个国外的女朋友,你接受吗?
曾献华:不接受,她说英语,我说普通话,没有共同语言,一家人要有共同语言。
两个人总有一个人在家给孩子做饭
1988年,何江出生于湖南省长沙市宁乡县南田坪乡停钟村,和大多数农村一样,这个村庄的很多孩子上到初中就外出打工,何江是个特例。他的求学路有母亲的一路在身边呵护,这个只有初中文凭的农村妇人相信“知识改变命运”。另一方面,当然归功于何江的自身努力,何毕成直言,“他成绩不好,也会让他外出打工。”
广州日报记者:为什么坚持让何江上学?
曾献华:我们家庭条件不好,还生了两个孩子。我相信知识改变命运,让他读书出人头地。
广州日报记者:在停钟村像何江一样念这么多书的人多吗?
曾献华:很多小孩念到初中,父母就让他出去打工了。
何毕成:他(何江)如果成绩不好,我也会让他出去打工。不过,他成绩一直都很好,学习很用心。
广州日报记者:你是怎么教育何江的?
曾献华:他上小学时,放学后把他关在楼上学习,不让他跟其他小孩打球、打弹珠。我陪他学习,他学习时,我看他的日记,了解他的学习情况。
何毕成:我没怎么教育他,主要是她(曾献华)。我一般就说他几句,让他加倍努力。
广州日报记者:你一直坚持给何江讲故事?
何毕成:从他4岁开始,我给他讲故事。我也是没事做,自己编了一些乡间故事,还看了一些故事书,讲给他听。有些故事是关于好好学习的,希望他以故事主角为榜样。
广州日报记者:上世纪90年代,村里很多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你为什么选择在家陪孩子?
曾献华:(何江)爷爷奶奶年纪大了,照顾不了他们兄弟。
何毕成:外面也没什么事做,我在农村也可以打临工,帮人建房子,还可以打鱼。我们两个人总有一个人在家给孩子做饭,她(曾献华)不打工。
记者手记
父母陪伴成长
从来不打孩子
从长沙驱车前往何江的家,路程不过七八十公里,但走了近3小时,尤其是最后几公里的泥泞小路,雨后寸步难行。何江是逆行走出了乡村,一路的艰难可想而知。
何江的家是一座不起眼的2层砖房,是1995年建的。如果不是曾献华在村头相迎,很难找到。曾献华和何毕成很热情,“大老远从广州赶来,不容易。”说罢倒上了一大杯水,拿了两把小竹椅请记者坐下来。
采访中,曾献华展示着何江买的华为pad,何毕成偶尔插一两句。对于儿子的成绩,何毕成指着曾献华说:“主要是她的功劳”。他不打孩子,也很少鼓励,有时还打击打击,但他说“孩子能理解我的意思”。
在何江的成长过程中,因为有父母的陪伴而没有成为留守儿童。曾献华坦言这对孩子很重要。说到这里,她开始细数哪家的大人去城里打工,像何江这样父母都在身边的确实不多。虽然何毕成觉得在家陪伴是一种巧合——外面没什么事可做。曾献华则陪孩子做功课,看他的日记,关注孩子成长的动向。
何江:我要去哈佛 何父:你吹牛
何江4岁就开始上小学,结果成绩不比别人差,于是他成了班上年纪最小的学生。何江的成绩一直名列前矛,之后考上了宁乡县最好的高中——宁乡一中。他立志成为科学家,考上中国科技大学。
广州日报记者:小学毕业时,何江想去私立学校读初中,学费一年一万元,你不同意?
曾献华:是的,老师也了解我们家的情况,说我们负担不起。我们告诉何江,只要努力读书,在乡里也一样。
广州日报记者:何江上学时去过长沙吗?
曾献华:高一的时候,他有一个同班同学住在长沙,同学的妈妈知道何江成绩好,邀请他去长沙玩,希望让何江做自己孩子的榜样。何江回来以后羡慕城市好。同学想来我们家玩,他不同意,不想让同学看到家里这么穷。
广州日报记者:何江房里有唐诗宋词和一些国内外名著,他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看这些书?
曾献华:高中的时候,这些都是他用节省下来的生活费买的,那时他已经看了四大名著,里面有很多经典的故事,他很喜欢。他很爱惜他的书,之前我收拾房间,卖了一袋他的书,他还说我。读大学时,他自己组装的电脑,还有用过的茶杯这些小物品他都带回家了。
广州日报记者:高中的时候,你和何江怎么交流?
曾献华:高中他住学校,周末回来两天,我就陪着他,看他的日记,了解他的学习、生活习惯,交什么朋友。交学费、开家长会的时候我也会向老师了解他的情况。
广州日报记者:高考后,何江报考大学怎么考虑的?
曾献华:他说北大培养国家干部,清华是培养工程师的摇篮,中国科技大学是培养科学家的摇篮,他选择去中国科技大学,他想成为科学家。他爸爸不同意。
何毕成:北大、清华毕竟是最好的学校,不过他经过深思熟虑做出了选择,我尊重他的选择。
广州日报记者:何江什么时候考虑申请去哈佛?
曾献华:大一的时候,他回来说以后想申请去哈佛。他爸爸说他吹牛。何江说,只跟妈妈说这事,不要跟别人说,怕别人也笑话他。
何毕成:刚刚到大学就想着申请哈佛,吹牛。
广州日报记者:他后来有什么行动?
曾献华:他听一位香港老师说,申请哈佛成绩要第一名,思想品德也要好,他就努力考第一。他听同学说出国要英语好,他是农村出来的孩子,英语不够好,放假一回来,他就在楼上跟着《疯狂英语》的磁带念,9天就背了9000个单词。村里人就在下面听,他们评论何江(学习)认真。他说,申请去哈佛要过一关、两关、三关,过了一关他就打电话告诉我。
广州日报记者:什么时候觉得何江申请哈佛靠谱了?
何毕成:大三的时候,他的成绩第一名,还拿到一项该校最高荣誉奖,觉得这事靠谱。
广州日报记者:被蜘蛛咬伤,真的是用火烧的吗?
曾献华:何江被蜘蛛咬到,我用棉花包住他的手指,洒上白酒用火烧。当时农村大都是采取这样的土方法。
早前报道:
哈佛毕业演讲首位华人:打算申请大学教书
哈佛历史上首个在毕业典礼中演讲的中国大陆学生何江。
每年毕业典礼上,哈佛都会从全校数万名毕业生中,选出几名本科生和研究生代表毕业生发言。而这一直被认为是哈佛大学给予毕业生的最高荣誉。
美国时间2016年5月26日,何江走上哈佛毕业典礼演讲的舞台。随后媒体报道,他是哈佛首个在毕业典礼中演讲的中国大陆学生。
昨日,新京报记者通过微信联系上何江。
对于演讲主题定为科技传播中区域间的不平等,何江说,现在科技已经很发达,有些地方却无法享受到。他认为科技传播要借助各行业的力量,而参加毕业典礼的同学们,很多将来是各行业顶尖人物,这时候把这个话题抛出来,正是“天时地利人和”。
对话人物
何江:
1988年出生于湖南长沙宁乡县停钟新村的一个农民家庭,2005年进入中国科技大学就读生物专业,2009年进入哈佛大学生物系硕博连读。美国东部时间5月26日上午10点,哈佛大学毕业典礼上,作为哈佛研究生优秀毕业生代表发言。
演讲主题:
谈科技传播希望区域不平等慢慢消弭
新京报:毕业演讲时心里紧张吗?
何江:紧张,视频里可能看不出来。其实演讲时说“我只能看着我的手被火烧着”时,我的手一直在抖。
新京报:参与演讲选拔的学生是不是很多?
何江:竞争很激烈。3月初,一位教授鼓励我去参加选拔,我心里没什么底,就想着纯当试试,之后经过了首轮选拔、初赛和复赛。
复赛只剩4名学生,除了我,其他三人母语都是英语。有两人来自肯尼迪学院,很擅长公开演讲,其中一人还有多年的外交经验;还有一人来自教育学院,当过多年导游。
新京报:为什么最后你脱颖而出?
何江:可能是我的主题比较新颖吧。哈佛毕业演讲的主题大多是人文类,而我的主题是科技传播。我是农村孩子,小时候村里没有医疗环境,被毒蜘蛛咬伤后,妈妈只能用火烧的土方子来治疗我的手,而像这样的村子还有很多。虽然现在科技已经很发达,这些地方却无法享受到,这种不平等给我很深的印象。
新京报:何时意识到科技传播不平等这个问题?
何江:我们平时在实验室里也会聊到,自己明明在接受最前沿的知识,但是对父母说起来他们根本不懂,这样的话意义在哪里,这种想法进了哈佛之后更加强烈,所以我就将科技传播定为了主题。但是这个主题很大,容易说得太空泛,后来我回忆起小时候有这样一个故事,就把它放在了演讲的开头。
新京报:你有想过为弥补这种差距做些什么吗?
何江:我觉得这次演讲就是一种尝试。因为科技传播是一个大工程,一个人能做的非常有限,而参加毕业典礼的这些同学,很多是将来各行各业的顶尖人物,如果他们愿意参与其中,带动更多人与行业进行改变,这种差异就会慢慢消弭。在这个时候把这个主题抛出来,我觉得是“天时地利人和”。
学习经历
刚到美国不适应哈佛课堂氛围
新京报:你出生在湖南农村,然后到大城市、国外求学,这个过程中遇到过哪些困难?会有自卑的时候吗?
何江:我们家在农村,爸妈平时靠种稻和养猪维持全家生计,条件并不好。不光是经济上比较困窘。我记得最清楚的是我们刚上大一时,学校安排了C++编程的必修课,每次都会用到电脑,但在那之前我连电脑都没摸过。
我是一路从资源不那么丰富的地方走到资源越来越丰富的地方,眼界开阔后会比较平和。因为环境不断在变,会有各种各样新的挑战,必须学会调整心态。
新京报:你是如何进入哈佛的?
何江:2009年我从中科大毕业,因为平时成绩基本每年都是全院第一,再加上学校导师和香港理工大学校长潘宗光的推荐信,最后申请到了哈佛生物系的硕博连读,获得了全额奖学金。
读博时,我联系了之前从中科大毕业的庄小威老师,在她的实验室里做了5年的博士研究,主要研究流感入侵人体过程及大脑神经元细微结构。
新京报:刚去留学时遇到的最大困难是什么?
何江:除了语言障碍,就是不适应美国的课堂氛围。像哈佛的讲台上站着的都是行业大咖,但台下的学生会随便发问甚至质疑,而且发言之前可能不会经过一个比较缜密的思考,我一开始觉得这个难以接受。
后来习惯了才发现,美国有一种“鼓励文化”,对于那些教授来说,只要能听到学生有所表达就会很高兴,不管这些观点是不是很幼稚,他们都会尊重你的声音。
中美差异
国内对学生评价标准多元点会更好
新京报:你在演讲里说哈佛教会你们敢于拥有自己的梦想,哈佛是怎样做的?
何江:哈佛教给学生的东西都会站在很高的高度,学生会很习惯宏大的视野与观点。像平时授课的老师,很多也是出现在我们教科书上的“神级”人物,你可以很容易地与他们进行对话。
从师资到设备到机会,哈佛为学生提供的一切资源都非常丰富,接触了这么多的资源,学生会觉得实现梦想一点也不遥远,而且会有很强烈的愿望和责任感想去改变整个世界。
新京报:哈佛能提供很多资源,但大部分农村的孩子享受不到足够的资源,你觉得这种缺陷该怎么弥补?
何江:对,其实农村孩子刻苦读书的不少,但农村的确没有那么好的教育环境能支持他们,所以一定要强化自己的能力,努力去争取资源。
比如说在学校就要重视自己的社交圈子,搭建自己的平台,去弄明白这个平台能教会自己什么、能提供给自己什么样的资源,对于行业中优秀的人物也要对他们有所了解,有针对性地去交流。
而且我发现,很多农村的学生读书也非常努力,但很容易不自信,不相信自己的潜力,更不敢有什么梦想。像做学术很辛苦,如果不相信自己就很难走下去。
新京报:中国和美国的教育你都接受过,你对两种教育体制怎么看?
何江:有人可能觉得中式教育太重视灌输知识、不注重对学生个性的培养,而西方教育更加先进。但是就我接触到的来说,其实两者各有好坏。像美国这边是很尊重个性,但是初等和中等教育的问题其实很多,而国内的中等教育就很扎实,比如我从中科大进到哈佛,扎实的基本功就让我很受益。
所以这两者如果有一个互补和折中会更好。就中国国内来说,不光是学校,整个社会对学生的评价标准都比较单一,如果今后标准能多元一点,我觉得会打开不一样的路。
毕业规划
将去麻省做博士后以后打算申请大学教职
新京报:很多人觉得你是非常成功的,你自己怎么看?
何江:我不觉得自己很成功,真正了解这个行业就知道,所谓成功要有实在的研究成果,我现在不过是刚刚入门而已。
新京报:从哈佛毕业后,你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何江:接下来会去麻省进行博士后研究,做人体肝脏3D打印和癌症前期检测之类的课题,这些课题和人们的健康息息相关,会更偏应用一点。像现在波士顿已经有很多生物公司,所以我对这个行业的前景很看好。就像演讲里说的,将这些科技传播到偏远贫穷的地区会需要一个过程,但只要行业发展起来,它们最后也一定会享受到这些先进的科技。
新京报:有想过回国吗?
何江:我想在科研行业继续做下去,麻省理工博士后之后打算申请大学教职,美国和中国都会考虑申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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