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年底，一名外地来京女孩怒斥号贩子行径的视频在网上广为流传，引起了舆论的高度关注。号贩子平日里是如何霸占患者排队挂号资源的？号贩子的势力到底有多大？日前，北京青年报记者以应聘者身份，卧底盘踞在空军总医院的号贩子团伙，揭开这个已经公司化的“贩号江湖”的冰山一角。

　　“急！急！急！”2月20日，在北京一个QQ兼职群内，有人发布一条招工代挂专家号信息。

　　号贩子李丽（化名）发布招聘信息称，招来医院排队挂号人员数名，价格100元，工作时间是下午5点30开始到次日早7点30。

　　“我们提供被子，反正到哪都是睡觉，虽然外面冷，你为赚钱我们为充数量。”李丽一再叮嘱，应聘者需要自带身份证。

　　21日，对方让北青报记者在空军总医院急诊室内等待通知。在急诊室走廊内，记者还见到了一个来赚零花钱的小伙。晚8点多，医院急诊门口突然出现七八名男子，挨个给前来应聘者打电话。核实信息后，他叫来另外五六名应聘者，分配排队任务。

　　“你（记者）跟他一队，让他带你一下。”这名平头男子指着旁边一位50余岁的男子，你们排4队和7队　

　　据记者观察，空军总医院挂号大厅共有8个窗口，需要排8个队伍。晚10点，医院排号大厅门口，多名号贩子自己动手拉绳子、摆放锥筒和安排站队秩序。

　　这些号贩子摆设物件轻车熟路，他们从角落拿出8个锥筒，每个锥筒都标有数字，一边各摆放4个，用绳子把整个大厅门口圈起来，安排应聘者站队。

　　锥筒摆放完毕后，一名穿着灰色外套、戴眼镜的男子匆匆走来，身后跟着四名年轻男子。“这是老板，身后那些人是小负责人，每人负责一队，也就是队长。”那名50多岁的男子对记者说。

　　“你（记者）站在4队第一个。”打过招呼后，老板对北青报记者再三嘱咐，挂特需门诊，皮肤科和正骨科都行。“你假装脖子疼或腰疼。碰到警察就说自己排队，千万别说给我们排队。”

　　安排完应聘者的站队秩序，30分钟后，这名老板带人开着数辆车离开。据记者观察，这次8支队伍中，前来排队应聘者的人均是占据至少前两位，粗略估计应聘者足有16人。

　　晚20时许，除应聘的号贩子外，一名年轻女子早已到挂号大厅门口排队，她蹲在挂号大厅门口，不停玩手机。

　　当这些号贩子安排队形时，女子就站在第一队第一号。几分钟后，一名号贩子主动找到女子。

　　“你只能排第三位。”这名号贩子说，第三位绝对也能挂到号，但女子坚持不同意，她说上周她排了一夜，排在第三位，但轮到她挂号时号就已经没了。

　　“这次你排第三号，我保证绝对能挂上号，不然明天我送你一个号。”号贩子不停劝说，女子没有同意。这时数名号贩子围上来，其中一名号贩子甚至对女子叫嚣：“你要是再站在第一号，我们把你架出去，到时你连号都没有。”

　　僵持近10分钟后，号贩子在半威胁半劝说下，这名女子同意了。晚上10点多，这名女子在排了近3个小时后拎包离开，再未出现过。“那个女孩可能见拿不到号，估计不想再排队了。”几名号贩子说。

　　直接插队与患者对峙

　　晚22点多，一些患者陆续赶到医院大厅一层挂号。号贩子占据队伍前排后，随地丢下一块砖头、石块和板凳等物品后，躲在急诊室内取暖。

　　晚23时许，医院保安突然来到排队现场。“不许砖块占位。”说完，保安将号贩子摆放的砖块，全部丢到旁边的角落，然后转身离开。

　　22日凌晨1点多，返回的号贩子与患者发生了冲突。“我昨天下午就过来排队了，一直就在第一号。”一名应聘排队的号贩子与排在3号的患者争论起来。

　　“你有什么证据，地上什么东西没摆放，谁能证明？”这名患者不愿让出位置，坚持不让出位置。“你问后面让不让你插队？他们同意，我没有意见。”排在3号位置的患者问后面的排队者，但后面人均没有搭话。

　　三名号贩子被民警抓了

　　凌晨6点30分，北青报记者依旧排在第四排第一号，这时负责四队的一名男子和一名年轻女子走过来。“她站第一号，你（记者）第二号。”这名负责人说话时，后面排队者均未说话。

　　“这么多排队的人，我们也分不清谁是号贩子。”多名挂号排队的人埋怨号贩子带人插队。

　　凌晨6点40多分，一辆警车突然开到医院挂号大厅门口，车上下来几名便衣警察，七八名医院保安相继赶到。几名便衣警察持手电筒，灯光向队伍不停来回扫。

　　“这个人插队。”因此前号贩子与患者占位争执不下，一名排队患者对警察喊一声。“你出来，身份证多少？”民警把号贩子拉出来问，号贩子支支吾吾，没有拿出身份证，民警直接将这名号贩子带上警车。

　　民警巡视几圈后，不断从挂号队伍中揪出号贩子。记者现场看到，隐藏在挂号队伍中的10余名号贩子，被警察揪出三人，其余人仍混迹队伍中。

　　随后，保安打开挂号大厅的门，一队队放挂号人员进入大厅。

　　多知道点儿

　　1、实名制难挡号贩子

　　“挂号说是实名制登记，但根本管不住。”田伟（化名）从事号贩子已有三年，深谙医院挂号规则。

　　田伟说，患者大部分都是外地的，小孩没有身份证，也没有医保卡，挂号时很难核实患儿的身份。“身份证很多，基本都是遗失或被偷的身份证，售价一张150元。”

　　挂号时，除了需要患者的就诊卡外，还需要填写一张就诊单，上面有家长的身份证号。他说，号贩子拿着就诊卡，填了单子就能挂号，医院根本也不会要身份证核对。

　　田伟称，因为挂专家号必须持患者本人身份证，可以将证件交给他、坐等拿号；另外还有一种情况，临近医院放号时，他会将挂号者安排至队伍前列，亲自排队、交费。

　　2、号贩子抢地盘先谈后打

　　在从事10年号贩子行业的李强（化名）眼中，号贩子都有自己团伙和地盘。

　　李强回忆，2006年，他曾管理北京一家医院挂号业务，他只是小管理者，负责10个人安排排队，上面有大老板，再上面有更高管理层。

　　李强说，将挂的号卖掉后老板拿大头，自己和排队人员拿小头。比如一个号200元，老板拿100元，自己拿50元，排队者也拿50元。

　　李强还记得，当时他安排人员排队，患者根本排不上队，他们把饮料箱子摆在队伍前排，医院快放号时，他安排人迅速站队。

　　“患者问怎么插队这么多人，我们就说装饮料瓶子的纸箱子，一瓶代表一个人。”李强说号贩子人多势众，正经的患者基本不敢吭声。

　　“霸占”医院挂号业务，也给李强惹来不少麻烦，其他号贩子经常争夺“地盘”。

　　“咋办？打呗！”李强说，有人过来抢地盘，先是“谈判”，谈不成，双方召集人手打架，谁赢这个地盘就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