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时评:为“精神暴力”立法能否解救“冷漠婚姻”?

2015年12月25日 15:48:22 | 来源:荔枝网

字号变大| 字号变小

  /闫红  

  (作者闫红,“荔枝新闻”特约评论员,知名作家;本文系作者为江苏网络电视台及旗下“荔枝新闻”客户端独家供稿,转载请注明出处。)

  近日,全国人大常委会审议“反家暴法”,将“精神暴力”纳入家暴范畴。看到这个新闻,真觉得一言难尽,历来清官难断家务事,即使是刑事案件,都让法官觉得幽微难判,何况“精神暴力”这么一个更难以捕捉的概念呢?但无论如何,提到就好,起码它可以证明有“精神暴力”这样东西,当一个人被施以“精神暴力”,他(她)的利益就是受到了侵害。

  这是一个新概念。在过去,我们提起“家庭暴力”,通常想起的,就是《不要和陌生人说话》里安嘉和那张冷酷的脸,以及他暴风骤雨般的拳脚。像这种暴力,自然是人人谴责的;但是,那种没有皮肉之伤的冷暴力,杀伤力并不亚于此,却常常被人忽略。

  家庭冷暴力有两种,一种比较明显,给当事人带来的痛苦深入而迅疾。比如新闻里曾报道,有个男的,对老婆有意见,他不声不响,只是在篮球上写上“打死某某某”字样,这个“某某某”,就是他老婆的名字。他每天击打篮球,让他老婆不寒而栗无比恐慌,连篮球赛都不敢看。

  这样的暴力固然令人发指,但还有一种类似于慢性病式的冷暴力,却常常很容易被原谅。我就职的媒体,曾经开辟过一个心理热线版面,前来咨询的,有许多是在婚姻里感到无所适从的女人。她们的丈夫,都是别人眼里的好男人,不在外面乱搞,也没什么不良嗜好,对待孩子也说得过去,唯独在家庭里表现得极其冷漠。除了日常必要的交流之外,两个人的关系,更像学生宿舍里的室友,出来进去时遇到了,几乎无话可说。

  这种状况平时尚可维持,一旦遇到变故,则更加让人难以忍受。有个咨询者是个癌症病人,她讲述了她受到的双重折磨,一方面是疾病带来的恐惧与痛苦;另一方面,是这种特殊情况更加彰显了丈夫的冷漠。她生病以来,丈夫很少陪床,他们以前是AA制,这下,账单一出来,她丈夫就立即拿来跟她结算,因为她在病床上不方便,她丈夫甚至让她开出借条。

  类似这种极品事例还有很多,难怪去年那篇关于“暖男”的文章如此流行,这种无法言说的冷暴力,几乎是蔓延性地存在。究其原因,大约与我们历来的传统有关。

  我们旧有的教育中,相对于在外面吃得开混得好,家庭的幸福甜蜜与否是无足重轻的,对妻子太好,甚至会显得没出息。那个给妻子画眉的张敞,就因为名声在外,在京兆尹任上表现良好,也始终得不得提拔。冒辟疆在《影梅庵忆语》里,为了表现自己的高风亮节,非常详细地讲述了他对董小宛婚后的各种谇骂和遗弃,他的朋友则这样称赞他:“:辟疆平生无第三事,头上顶戴父母,眼中只见朋友,疾病妻子无所恤。”

  还有著名的“王宝钏守寒窑”的故事,里面也呈现了某种冷暴力。千金小姐王宝钏,看上了贫穷少年薛平贵,与嫌贫爱富的父亲决裂,送他去远方建功立业,在寒窑里苦等十八年,等他终于荣归,却怀疑起家中妻子的节操,装成一个陌生人来调戏她,直到确认,她的生活如她身后的寒窑与黄土那样荒凉。

  女主角王宝钏,在过去,总被人表彰,树为妇女楷模。直到张爱玲说,她像一尾鱼,在最好的年华里,被她的丈夫在冰箱里放了十八年,最后死得那么寂寞,人人还都觉得薛平贵是个好人。张爱玲不认为一个男人可以这样对待他的妻子,即使他给她凤冠霞帔,那都是别人眼中的热闹,一生冷清,是她不应该承受的煎熬。

  时代走到今天,王宝钏式的传奇已经不再,但薛平贵式的思维还在,我知道“反家暴法”针对的是所有人,但事实是,在婚姻里受害者往往是弱势的一方,女人就是这一方。

  到目前,我们仍是一个男性主场的社会,即便他们生硬地对待女人,女人也很难离开。在这种大环境的影响下,一些狭隘的男人,习惯于对女人不假以辞色。女人无可奈何,稍稍反抗一下,就会被社会斥之为“作”,自己也会没有信心,怀疑自己是放着好好的日子不好好过,拿“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水星”自我安慰,在无尽的“婚内寂寞”中度过余生。

  如今,将“冷暴力”纳入“精神暴力”的一种,从立法的角度予以抵制,应该说,是一件具有建设性意义的事儿。虽然,我们也要看到,真正执行起来,非常困难。受害者能够勇敢地站出来吗?她们如何举证?会不会被法庭采纳?都是要打个问号的事儿。不过,单是它确定“冷暴力”是一种罪这件事本身,就有积极意义,能够让受害者变得更勇敢,施害者也不再那么理直气壮。

下载荔枝新闻APP客户端,随时随地看新闻!

我要说两句

layer
快乐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