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西坡

　　（作者西坡，“荔枝新闻”特约评论员，知名时事评论人；本文系作者为荔枝网及旗下“荔枝新闻”客户端独家供稿，转载请注明出处。）

　　12月4日早晨，在父母眼里“内向乖巧”的小龙（化名），当着母亲李秀珍（化名）的面，杀害了班主任滕昭汉。看着倒在血拼中的班主任，面对拼力阻止他的绝望母亲，小龙说：“你不要按住我的手，我要玩手机。”

　　他怎么会如此冷血？与其听那些无凭据的揣测，不如先听听他自己怎么说。他人问他为什么杀老师，小龙说：“因为他阻挡我看小说。”这很可能不是事后的借口或托辞，而是他的真实想法。因为在小龙的生命中，小说具有与常人不同的意义。不过小龙嘴里的“小说”既不是中国四大名著也不是托尔斯泰、卡夫卡，而是网络小说、玄幻小说。

　　杀人之后他“要玩手机”，很可能就是在看网络小说。他从初一开始迷恋网络小说，手机键都按坏了。接受采访时，每次说起玄幻小说，小龙眼里就发光。“两三百万字的小说，我两三天就能看完。大概看了一千多本吧。除了看小说，还能干什么？”在他看来，生命中除了小说再没有其他值得珍视的内容，比如亲人、老师。

　　这名杀师少年对网络小说的痴迷以及由此对真实世界的疏离，很容易让人想起那位享有“盛名”的网络红人——叶良辰。其实小龙和叶良辰是同一种人，证据很多。

　　叶良辰说：“我是本地的，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们待不下去，可你们，却无可奈何。”“良辰最喜欢对那些自认为能力出众的人出手”；小龙说，自己喜欢“腹黑的、智商高的、感情淡漠的反派角色”。他们代入的可能是同一类角色，只不过叶良辰只是打打嘴炮，小龙却在现实中铸就了大错。

　　叶良辰模仿小说人物说话，动不动“良辰必有重谢”、“良辰不介意陪你玩玩”；而根据同学的描述，小龙有同样的癖好，“说话就像玄幻、武侠小说台词一样”。案发前一晚，一向沉默孤僻的小龙突然笑着对室友们说，自己“大限将至，阳寿已尽。”差别只在于，叶良辰让人感到好笑，小龙却让人感到脊背发凉。

　　叶良辰为了女生宿舍值日的鸡毛蒜皮之事放大话、恐吓人，甚至想要约架，不过最后以“良辰多谢了”的喜剧形式收尾；小龙因为班主任的管理妨碍了他看小说、睡懒觉而动了杀人之心，最后以彻头彻尾的悲剧告终。

　　武侠玄幻小说对小龙的改造比叶良辰更彻底，叶良辰只是口头上cosplay一下，小龙却说“我从来没把他的命放在心上”，“看到他倒下时痛苦的眼神，我就不自觉地想笑。”这位杀师少年的心中，没有考大学、工作、娶妻生子、赡养父母这些“人间琐事”，他甚至不知道父母做什么工作。他的世界从始至终只有自己，他的理想生活就是“一个人住，看小说，混吃等死”。

　　不断有人担心，未来虚拟现实技术会让人彻底与现实世界隔绝。人们却不曾想到，杀师少年小龙没用什么高科技的手段，只通过一部手机而且是一个巴掌大的老人机，就实现了“自我解脱”。手机和网络玄幻小说之于他，就好比贾瑞手中的风月宝鉴，具有同样的致幻效果。道德观念、生命观念统统都被抽离了，遑论可能从未在他心中占据什么位置的法律观念。跟如此冷血的杀师少年谈法律真的太遥远了，我们首先要关心的是，他的人格是如何变得如此“非人”的？

　　不得不问，我们的学校里还有多少叶良辰？还有多少潜在的小龙？他们或许很不起眼，或许看起来很乖，但在灵魂深处已经发生了可怕的“去现实化”改变。

　　笔者绝非主张网络小说是应该痛批的大毒草，因为如果没有网络小说，也许叶良辰们还会找到替代品。只是必须提醒人们，孩子的精神世界是极端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