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离衡水中学,尚有五十步的选择空间|荔枝时评

2017年04月11日 17:42:34 | 来源:荔枝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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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舒成

  (作者王舒成,“荔枝新闻”特约评论员,扬州中学教师;本文系“荔枝网”及旗下“荔枝新闻”手机客户端独家约稿,转载请注明出处。)

  面对河北衡水中学浙江平湖分校揭牌的事实,浙江教育厅处长方红峰宣称:“(衡水中学)跟我们浙江以人为本的素质教育理念不符合……我们浙江不需要这样的学校。”无论这样的声音有多“官方”,或者遭到了怎样的批驳和嘲笑,我都坚持认为,如此表态,才是真正的教育良心所在。理由很简单,你只要了解一个事实——河北衡水中学本部每年所接待的众多的学习观光团,绝大多数都是由各地教育管理部门组织发起的——你就知道,我们的教育环境,在官方的话语和认知层面,已经发展到了一种怎样的令人绝望的病态地步。比起来,方处长的发声,不是清流又是什么呢?

  即便如此,我依然承认,浙江省教育厅既无力也不必阻止衡水中学平湖校区在嘉兴平湖市的落成。理由很简单:市场运作的背后,一定是强烈的利益驱动和需求。出声以示反对当然可以,却不能简单粗暴地用行政命令干涉,因为只要衡水分校整个运作过程是合法的,就可以获得相应的权利,甚至得到鼓励。教育厅要做的,仅仅是敦促其规范合理地办学。

  而且我还想,与其反对,不如让市场的力量再 “多飞一会儿”,看看衡水中学能不能在浙江落地生根呢?因为,如果我们认为自己现在坚持的这一套更加优秀的话,为什么要害怕竞争呢?作为一个教育工作者,我本人到邻省浙江参观交流过好多次。在我看来,像浙江镇海中学和杭州学军中学这样的学校,都堪称浙江高中教育的典范——学风严谨,不回避谈论升学率,但都有一套经过实践检验的,高效而优秀的办学经验(理念),顾及学生作为一个“人”的全面发展。而这些我亲眼所见的优秀做法,都是我的去衡水中学“学习”的同事们所不能看到的。囿于篇幅,本文并不为专门批判衡水中学教育理念而写,然前人之述备矣,如蔡朝阳老师在本月初发表的《The Walking dead——衡水中学模式归根到底训练的是行尸走肉》就是一篇鞭辟入里的好文章。我只想说,浙江本地有优秀的中学,有经年积累而成的优秀教学经验,这些都是平湖分校之外的选择。

  是的,本质上,这是一个选择问题。我知道很多家长在这件事上,愿意选择见效更快、目的更直接的衡水模式。然而,衡水中学在河北的所谓“成功”,是一个特定时空的案例,如因为家境贫穷而形成的,家长对考上好学校的强烈期盼,如集结全省优秀生源再采用极端方法榨取学生潜力等等。这些条件是不是能够毫无阻碍地复制到浙江这样一个沿海的富庶省份,从而再造所谓的教育“辉煌”,我以为现在判断还为时过早。要我说,一个有正常判断能力的普通人,都不会主动把孩子送进集中营,除非他是发了疯,或者现实中有些让他发疯的客观条件。在此,我愿意相信浙江人民的判断力。

  此外,近来对这件事还有一种通行的说法,我是不能同意的,这就是:只要存在高考,所有的中学在本质上都是衡水中学,因为都离不开高考成绩这一强烈目的性的驱动。评论者还用了“五十步笑百步”这个成语。这种评价,既没有看清当下中学教育的现实,更忽略了清楚的逻辑思辨,纯粹体现了一种“捣糨糊”式的狡黠兼愚蠢。现实就是,虽然当下中学总体教育环境不容乐观,但仍有一批有学识、有良知的教育工作者在进行自己的努力,在镣铐下跳舞,在夹缝中求生存,并取得了不俗的成绩,我所知道的王栋生、史金霞、曹勇军老师都是如此。王老师一直用自己的笔批判当下教育并追寻自己的理想,史老师离开官方教育体系以一人之力做真正的教育,曹老师在南京十三中用自己的影响力撑起语文教学的一片天空,在本质上,他们所做的事情,能和衡水中学这样的学校等同吗?而个中逻辑就是,五十步和一百步,毕竟是有不同的,教育环境恶化,我们要加倍珍惜这样的差异,努力扩大这样的差异,而不是说一下子就缴械投降。

  所以说,选择应该是多方的。官员可以有,市场可以有,家长可以有,教育者更加应该有。米兰·昆德拉的名著《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有一个场景尤令人感动:特蕾莎来到了一个行刑队前,之前的人都被蒙上眼睛枪决了。而行刑者告诉特蕾莎,你来到这里因为你是自愿的、有所选择的。特蕾莎到最后终于挣扎着说出:“但这不是我自己的选择。”于是她获救了。

  对于教育者和教育来说,自我的救赎源自自我的选择,我坚信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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