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是淡还是浓?说说过年的“文”与“质”|荔枝时评

2017年01月27日 12:22:04 | 来源:荔枝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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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香顺

  (作者俞香顺,南京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文学博士;本文系“荔枝网”及旗下“荔枝新闻”手机客户端独家约稿,转载请注明出处。)

  快过年了,女儿从外婆家打电话给我,连珠炮似地问:“爸爸!你什么时候到奶奶、爷爷那里去?请向他们转达我的问候。祝他们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恭喜发财、长命百岁……千万记得帮我把红包带回来!”童言稚语流露出对新年的企盼。

  这段话大家都能心领神会,可是我们不妨 “科学分析”一下其中的民俗意味。中国人重视伦理,回家过年是一件大事。“身体健康”是“口惠”的、“红包”是“实至”的。伦理何从体现?就是通过年夜饭、祝福语、红包,这些都是过年的礼节“仪式”。《论语》中有一句很有名的话“文质彬彬”,伦理是内核、是“质”,礼节是外在、是“文”;中国人的年味就是通过这些伦理、礼节代代传承的。

  俗话说“百里不同风,十里不同俗”,中国各地过年的风俗都有一些差别。比如,我们那里大年初二外甥是要给舅舅拜年的。好多年里,每年大年初二,我外甥来拜我的年;我去拜我舅舅的年;我舅舅去拜他舅舅的年。我和我舅舅在这一天都没见着自己的外甥;只有处于“舅舅链”顶端的那位爷爷才见着了自己的外甥。拜年不能空手,要带礼物,对方也要回礼;家庭主妇们为了礼轻、礼重都是费劲心思,而且往往能够“于细微处见精神”,从对方的回礼中捕捉对方的态度。有那么些年,鸡蛋还比较金贵,对方的回礼中常有生鸡蛋;我和我父亲哐里哐当回到家,鸡蛋鲜有不破在包里的。破碎的鸡蛋又和炒米糖之类的粘连在一起。近年来,礼物都越来越高档化、成品化,这种狼狈的事再也不会发生了。而且,对于年高的长辈,直接给礼金就可以了。我每年都要探望我那位已经将近百岁的外祖母。有一年我陪坐在太阳下,不到一个小时大概问了我十遍:“孩子几岁了,怎么没带来?”

  我外出工作多年,春节回家就是享受亲情。我很喜欢王安石两句诗的意境:“草草杯盘供笑语,昏昏灯火话平生。”略微遗憾的是,我父亲滴酒不沾,不能和我推杯换盏。

  每年都有人在感叹,年味变淡了。年味为什么变淡?中国社会正经历着一个巨大的转型。

  中国传统社会是以宗族、血缘为纽带的,有很多聚族而居的乡村。现在,随着城镇化建设,乡村正在解体;没有解体的乡村,村民也大多外出务工,许多人只有年头、年尾才能一见。也就是说,“熟人社会”正在消逝,而民俗活动往往是以“熟人社会”为基础的,如跳龙灯、舞狮子等等。以前家庭也是大家庭,现在家庭单元都已缩小了;这种大家庭的年味也无从产生了。

  传统的年味是以农业社会为依托的,以前物质匮乏,一到冬天,家家户户就要开始自制年货、自备年夜饭,年味渐渐酝酿;现在物质丰富、物流发达,各种年货很容易就配备了。没有了这样一个酝酿的过程,年味变淡也就自然而然了。传统的过年重“文”、重礼节,这也是年味的组成部分;但同样,现在生活节奏变化了,一些“繁文缛节”也慢慢被舍弃了。这也是年味变淡的原因。

  我觉得年味变淡是社会正常的发展,我更愿意用的倒不是“变淡”一词,而是“变化”。从“质”上来讲,以前过年主要就是亲友间的问候,现在不也大大拓展其“外延”了吗?从“文”上来讲,现在不也有很多新兴的民俗了吗?所以,春节承载的中国人的家庭观念并未“变淡”。也常有人感叹现在的年轻人重视洋节,如圣诞节,而不重视春节。我觉得这两个节日并不冲突,功能不一样。“圣诞节”是年轻人、朋友间的节日;而在中国传统的“五伦”中,朋友关系就是第五伦。春节维系的是家庭情感,是“五伦”中的父子、兄弟、夫妇关系。两者应该是互补的。

  春节除了具有家庭意义之外,更有社会意义,也就是加强社会认同、社会归属。传统年味是以“熟人社会”为基础的,这也是春节社会功能的体现。关键的是,旧的秩序已然消解,我们如何重建新的秩序、新的年味呢?比如,我们如何让滞留城市的外来务工人员感受普通同庆、人情温暖?再比如,我们虽然已经有小区、社区,但还尚未有成熟的“社区文化”,如何在社区中也显现春节年味呢?年味是一种“观念形态”,其所折射的是“社会关系的总和”;所以,年味根本上是一个社会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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