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曾于里

　　（作者曾于里，“荔枝新闻”特约评论员，青年文化评论人；本文系荔枝网及旗下“荔枝新闻”手机客户端独家约稿，转载请注明出处。）

　　《降临》改编自美国当代最著名的华裔科幻小说家特德·蒋小说《你一生的故事》。特德·蒋作品不多，自1990年发表处女作《巴比伦塔》至今，总共发表的作品只有八篇，且都是短篇或中篇。尽管如此，他在美国科幻界却享有很高的声誉，因为他的作品虽少但精，篇篇都是杰作，并且拿遍雨果奖、星云奖、斯特金奖、坎贝尔奖在内的所有科幻大奖的奖杯。《你一生的故事》是特德·蒋最著名的作品之一，因此其改编电影备受书迷和影迷期待。

　　电影讲述的是外星人飞船降临地球后，语言学家露易丝被政府派遣，前去与外星人“七肢桶”进行沟通的故事。“七肢桶”的语言，不是靠一个个具有独立意义的字词来表意，而是将所有需要表达的语意都统一在一个字内，这种语言形式决定了其感知世界的形式与人类不同。

　　人类的思维方式是线性的，由因导向果，事件前后排列；但七肢桶的思维方式是非线性的、循环的，他们看到的世界，同时包含前后与因果，过去和将来，他们对世界的体验，不是经历未知，而是完成已知的过程。

　　露易丝在与七肢桶交流中，习得了七肢桶的语言，并且习得了其感知世界的方式。在这一过程中，未来尽收眼底，露易丝由此面临着预知未来与自由意志的选择困境。当她预见自己将和物理教授相爱，并拥有一个可爱的女儿，但女儿却将在最美的年华因意外死去，她是否还会选择相爱，并生下女儿？露易丝的内心纠结赋予作品很强的表现张力，并直达科幻题材反思人类社会的核心。

　　外星文明一直都是科幻题材的热门分支，从外星文明与人类文明的接触中衍生出两种不同的电影作品走向：一种侧向于渲染外星人对人类的“入侵”，战争爆发、文明毁灭、生死存亡，人类勇敢地奋起反抗，这种往往都是好莱坞类型片的标准模式，场面宏大，特效惊艳，充斥着高科技的打打杀杀，大家耳熟能详的例如《独立日》《异形大战铁血战士》；另外一种，则是表现外星人与人类两种来自不同世界的灵魂的交汇。在外星人与人类从陌生走向熟悉、从疑惑走向信任的过程中，外来文明成为人类社会的参照，人类由此审视自己的遭遇和存在，比如《E.T.外星人》《外星醉汉PK地球神》，科幻只是一个喻体，它诉说的依旧是关于人以及人性的故事，并因其对人类处境和人性的深刻洞察而成为伟大。

　　《降临》显然属于后者。时间或将证明它是一部伟大的作品。这一方面是因为小说原著的底色，使得《降临》虽有科幻的坚硬外壳，但因原著的文字风格而拥有柔软抒情的内在基调：它是一位母亲写给女儿的一封信，是一个人在预见了所有悲伤后，仍选择前往的百感交集之旅，是关于人生之路的一次省思。

　　另一方面，则是由于《降临》制作团队为如何将文字作品转换为影视剧作品，做了很好的示范。导演丹尼斯·维纶纽瓦与摄影师Bradford Young、作曲johann johannsson、美术指导Patrice Vermette、剪辑Joe Walker等天才艺术家，对想象力卓绝的文字，完成了一次漂亮的视听语言转译。整部电影始终氤氲在某种感伤而诗意的氛围中，我们沉浸其中，仿佛能够与露易丝感同身受。

　　七肢桶并非想要入侵人类，但它的出现，传递给露易丝以及所有观众，一种全新的看待人类自我的方式，人们或将更深刻地理解自己的命运。或许人生的意义不在于结局，而在于明知结局，仍勇敢地经历过程。即便未来提前到来，但只要生命中有我们珍惜和拥有的美好事物，这趟旅途就值得我们经历，哪怕幸福之余，还有衰败下去的岁月，以及失去、割舍、哽咽或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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