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没生儿子,你也不能来抢财产|荔枝时评

2016年09月22日 16:15:07 | 来源:荔枝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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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叶倾城

  (作者叶倾城,“荔枝新闻”特约评论员,知名作家;本文系“荔枝网”及旗下“荔枝新闻”手机客户端独家约稿,转载请注明出处。)

  “哥嫂残酷杀害弟弟家四个儿子”一案让我想起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小说:闭塞、与世隔绝的小村大宅,住着血脉相连却各自心怀鬼胎的亲戚们,不动声色的杀戮悄然展开,死亡随时扑至,而窗外,鸡犹悠闲啄食,山村平静如画。

  阿婆笔下的谋杀,大部分只有一个原因:利益。只是有些看得见,有些看不见罢了。杀侄案里面的利益,大概就属于看不见的那种。

  杀侄案中的两兄弟,比邻而居,弟弟家的儿子一个个生出来,哥哥家生的都是女儿。老父亲为此特别偏心,有一个细节令嫂嫂念念不忘:公公手里明明有至少一万块,却让他们两口子每月贴补他——到最后,还不是都会给弟弟和侄儿们?

  当然,嫂嫂需要担心的不止这些:如果她一直生不出儿子,在农村,就算绝户,将来自家的田地不会留给女儿们——分田到户,田地以“户”为计量单位,而出嫁的女儿们将不属于这个户;女儿出嫁后,不动产的房屋不能当嫁妆带去,同样无法留给女儿们。那么,眼看着一生辛苦所得,最终都要归了别人,任凭谁心里好受?

  别说我阴谋论,郑州一城中村拆迁,男孩年满18岁能分400平方米,女孩却只能分得一半。负责人表示:“男孩和女孩有区别的。根据城乡接合部的特殊情况,家里有两个女孩的,照顾一个,当男孩看待。”——这是公开的情况,那些私下的情况呢?

  妒火烧尽了理智,激愤下嫂嫂起了杀意:十二年,嫂子像每天下地除杂草一样,看到弟弟的儿子谁长高一点就信手掐掉。孩子们中毒后七窍流血,痛苦得全身僵直、眼睛圆睁,弟弟家的幸福已毁,破案后,嫂子家也好不到哪儿去。

  大家都说:是重男轻女的思想做孽,嫂子不该这么想。

  但大背景下,怎由得她不多想呢?

  我一个朋友,是独生女儿,她大伯大妈和她堂哥长年在她家中自由进出,看到什么拿什么:“这将来都是我们的。”凭什么?你们家是绝户。女儿不算人,没有财产权。为此朋友赌咒发誓要移民,带着父母远远离开这环境。

  我另一个年纪相仿的朋友,是丁克,她大伯子刚添孙子,主动要求过继给她当孙子。她莫名其妙:“我不喜欢小孩才不生,为什么要替人家养孩子?”大伯子非常不高兴:“你将来养老送终不就得靠我孙子?现在让你养,是让你们培养下感情,是为你好。否则到时每天给你三餐冷饭,你哭死吧。”她简直要疯了:她一个有学历有户口有房子有退休金的职业女性,养老送终靠侄孙?凭什么?凭你无儿无女,是干绝户,只能等着被欺负死。

  男尊女卑的背后,是财产权的一片混乱,和私有权的不被重视,而中国家庭当中的大部分糊涂账都来自于此。父母干涉儿女结婚:你嫁娶个门不当户不对的人,会降低我们整个家庭的经济水平;儿女干涉父母再婚:你把钱都给后妈,那本来是属于我的;长子女不让父母生第二胎:本来家产都是我的,我才不要人来分……

  也许,早该先从社会层面消除财产观念的性别歧视,保障一个人不因没儿子或者无儿无女利益受损害,你的钱就是你的,不管我是你的谁。我不因血缘关系而天经地义觉得那都是我的,也不因我物质匮乏而认为你必须给我什么。反过来,你也不能因为任何原因剥夺我自主处理财产的权利。我给你的,你有权不要;我不给你的,你不能抢——不能,不能用法律的名义,不能用传统伦理的方式,不能用武力,不能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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