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时评:家暴受害者,什么样的观念坑了她们?

2016年04月21日 11:06:01 | 来源:荔枝时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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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倾城  

  (作者叶倾城,荔枝新闻特约评论员,知名作家;本文系作者为荔枝网及旗下“荔枝新闻”客户端独家供稿,转载请注明出处。)

 

  许多年前,我读到袁枚的祭妹文,悲叹妹妹的不幸遭遇,也感慨不该教妹妹读圣贤书,否则,她就不会执迷于三从四德”“不嫁二夫郎的理念,让自己一步步深入火坑:自小许配,男方不成器,公婆不想耽误她找词退婚,她答得傲骨铮铮:病则字之,死则守之。婚后,男人花天酒地、家暴,她默默承受;男人把从花柳场所传来的病过给了她,令她生下梅毒致畸的女儿,她继续承受;直到最后,男人要把她卖给妓院了……

  许多年后,我看到无数女性婚姻中的悲苦,也经常有袁枚的想法:是什么样的观念坑了她们害了她们?

  这一年,看了很多家暴致死的事例。

  比如今天看到的内蒙古的一位女记者,疑遭家暴惨死。这是一桩从头到尾都是错误、一步步步入火坑的婚姻,在每一步止身都有可能挽救悲剧,但是没有。

  还没结婚,她的父母就不喜欢他,但她要嫁;

  婚后第一年就五次家暴,是公公拦阻疯狂的丈夫,让她逃回了娘家。父母建议他们离婚,她拒绝了;

  她怀孕了,这也没拦住丈夫的拳头,被打到流产。娘家人写了诉状递到法院,到后来,她还是回去继续过日子了……

  怎么样才是个头?

  是的,被打死就是头了。

  还有一例,是重庆的一位女医生,受家暴多年,曾经试过逃离——但最后还是回来了,她的理由是:舍不得一儿一女。到最后,她中毒身亡,尸体上全是伤痕:娘家认为她是被灌毒,丈夫一口咬定她是服毒。如果真是后者,已经走投无路到打算自杀了,何不提起刀斧,砍起那个渣男?杀人偿命也是死,服毒身亡也是死呀。

  我看过新闻,难过很久:她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女性,她有自己的诊所,她完全有能力自养、养大孩子,是什么让她挨打挨了这么多年,至死方休?

  也许是为了孩子,但让孩子在这样的家庭长大,从小就知道男人打女人天经地义,是好的吗?里面有些细节毛骨悚然,男人追打她,路人对她的小女儿说:你去劝一下。七岁的小女儿笑嘻嘻答:我不劝。是看习惯了吧?觉得家常便饭,一点儿也不出奇。

  也许还有爱意?太鼓励女性透过现象看本质,无论这男人多么禽兽不如,她总觉得:他本性不坏。他也给自己买过花,陪孩子上过医院……她总是舍不得他。只是,这样的爱多么可怕。

  抑或是觉得离婚是人生失败,不愿意面对接受?抑或是斯德哥尔摩情意结作祟,她也认同自己就是一个欠打的女人?

  到现在,她死了。孩子长大后将如何思索这件事?他们会觉得母亲是为舍不得我而死的,然后终身背负我不杀母,而母亲因我而死的罪孽,还是……

  我没有非议死者的意思,我也不想是站着说话腰不疼的旁观者。我自己曾面临痛苦抉择,明知道已经万劫不复,却拒绝相信承认,夜夜辗转难眠,想:会不会还有别的可能性?要不要试试这个试试那个?我不忍离散,我不愿意承认自己瞎了眼做错了选择,我经常幻想奇迹。我无人可以倾诉,其他人多半在听之前已经下了结论,劝慰往往要带上一两句:你也要自己反省……”

  我相信,被家暴的女性,曾经历过的内心煎熬远超过我。她们一定想到了方方面面,老的小的,想每位都成全,人人都不伤害。她们会想:只要这个家在,就有希望。她们没有想过:她们一旦死了,就没有这个家了,就没有希望了。

  对女性的保护,也许要从源头开始,要从她们童年起就教会她们:有些旧观念,不见得你一定遵守。

  比如大局为重,但什么是大局?你公婆的晚年快乐,其实并不是你的大局;还有男人就像孩子一样,淘气、自私、不听话这方面确实一样,但孩子能够教育,男人就不能了。

  还有那句最紧要的为了孩子。飞机上的安全启示永远都是说,父母要先为自己穿上救生衣戴好氧气面罩,再为孩子穿。很简单,你得先活下来,才有机会救孩子。否则,你死了,把孩子一个人抛在世上当苦海孤雏,还不如带孩子一起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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