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时评:聂隐娘为什么不杀田季安?

2015年09月17日 10:55:05 | 来源:江苏网络电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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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夏小慢

(作者夏小慢,北大新闻与传播学院影视文化与产业硕士毕业;本文系作者为江苏网络电视台及旗下“荔枝新闻”客户端独家供稿,转载请注明出处。)

昨晚跟我闺蜜去看《聂隐娘》,我给她打预防针:千万别睡着啊~ 

事实是,我闺蜜没睡着,因为她有脸盲焦虑,除了舒淇和道姑以外的所有女演员都傻傻分不清,因为发型服饰都一样。中途离场的观众倒是不少,有一个还正好坐在我旁边(从开场就在玩手机还一副烦得杀气腾腾的气势让我坐在她身边各种心惊胆战)。 

总之,在大幕落下的时候,我激动地鼓起了掌,成为影院里的另类。

闺蜜扭头问我,你看懂了么?讲了啥? 

乍一被问,我其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不过静心思考,脑子里浮现出答案。

影片的核心问题是:聂隐娘为什么没有杀田季安?

我希望借这个问题对电影进行三个层面的解读:

第一层,中国古代社会“侠客”精神和以儒家精神为代表的人伦秩序之间的持久性张力,以及对侠客精神的反思。

第二层,从女性主义视角看聂隐娘如何成为一个“去性别化”的存在。

第三层,“鸾镜”的隐喻——孤独的人,没有同类。

第一个层面,是几乎所有武侠电影都会涉及到的问题。《聂隐娘》的独到之处在于,它不再像以往的武侠电影那样,将侠客精神作为一种被宣扬的意识形态。

 我们可以回顾一下中国经典武侠故事的套路:政府是多么昏庸无力,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中,这时候一些“替天行道”的侠客出现了,他们使用高强的武功惩治了坏人(贪官、军阀、甚至是皇帝),为民除害,恢复了社会秩序,或者建立了新的社会秩序。

 在这些叙事中,侠客精神这种看似“越轨”的行为似乎是对日常政治社会秩序的必要补充,甚至是一种调节机制。侠客和政治秩序之间似乎没有明显的冲突,甚至根据孟子的民本理论,两者都服从于一个统一的价值评判标准,即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

《聂隐娘》则是对这种中国几百上千年的传统武侠叙事的一次反动。隐娘同样是被放到了“侠客”的角色,她练成了绝世武功,可以轻易取人命于股掌之间。她身处乱世,有奸人可除,有为民除害、报效朝廷的机会,而且她也被师父(侠客精神)所要求去斩奸除恶。天时地利人和,只需轻轻一刀,又一个经典的武侠英雄就要诞生了。

 但是她说,田季安嗣子年幼,杀之魏博必乱,弟子不杀。

就这样,崇高的武侠精神让位给一个简单的人伦观念。

作为一个侠客,就必须服从所谓的“武侠精神”吗?

杀与不杀,与武侠精神无关。

那为什么不杀呢,这是否跟第二个层面有关?第二个层面,也是跟大多数武侠电影不同的地方,故事的主角——刺客聂隐娘是一个女性。是否因为身为女性,田季安是她的表兄,又是她小时候的恋人,她好像也很喜欢小孩子,所以就不杀呢? 

这里宕开一笔。说《聂隐娘》是一部女性电影并不过分,因为主要角色除了田季安,都是女性,而田季安又是一个非常被动的角色。

影片所有采取主动行动的角色都是女性:隐娘,田夫人,道姑;而且我认为,影片的真正主角其实不是隐娘,而是公主娘娘。

隐娘是全方位、身心灵受到公主影响的人,是公主娘娘的延伸,是这个基本没有出过场但其实一直在场的角色的“第二我”。

隐娘和公主有什么共同点呢?她们的爱情都是被牺牲掉了的。公主下嫁魏博,这种命运对历朝历代的公主来说都是难逃的悲剧。对于女人来说,爱情是生命的全部。

隐娘的爱情也被牺牲掉了。田季安为了政治目的与别人结亲后,原来的窈娘凤凰涅槃后成了隐娘,也成为了一个“去性别化”的存在,因为爱情死了的女人就不再是女人。 

隐娘没有了女性的功能(像田夫人那样生儿育女,像胡姬一样满足自己的丈夫),她和磨镜少年之间更多是一种女神和小粉丝的关系,而不是爱。 

所以,隐娘做出不杀田季安的决定,并非出于情感考虑,而是成为一个去性别化的个体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

 杀与不杀,与性别无关。

遗憾的是,隐娘这个角色虽然是一种去性别化的存在,但出演隐娘的舒淇,其身体在银幕上却还是被作为女性消费了。影片中舒淇沐浴和疗伤的镜头,让男性观众满足了一把偷窥欲,不过这和商业电影相比已经相当克制。

说到疗伤,就进入到第三个层面,因为隐娘是在和田夫人决斗时受伤的。

田夫人是整个电影中最神秘的角色。她使用的武器和隐娘一样,并且武功不在隐娘下,或许两人之前是师姐妹。

田夫人是人物设置中主角隐娘的对立面。

她是所有邪恶的来源,害胡姬,杀田兴,杀隐娘。她有双重身份:华服之下是仪态万千的田夫人;戴上面具,是一个手段不在隐娘之下的女杀手。

隐娘是孤独的,在影片中她没有碰上旗鼓相当的对手,除了田夫人。

其实田夫人,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隐娘自己,是隐娘在“鸾镜”中的自己:隐娘如果还爱着田季安,对胡姬也应该是要恨的,所以田夫人帮她执行了杀人这件事。

 所以,当一个人孤独到一定的程度,最大的对手其实是自己内心的邪恶。

杀与不杀,其实都是外部世界的纷杂烦扰,与“我”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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