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时评:中国乘客大闹曼谷机场是大国小民的心态

  文/马立明

  (作者马立明,“荔枝新闻”特约评论员,资深评论员、编辑,政治学博士;本文系作者为江苏网络电视台及旗下“荔枝新闻”客户端独家供稿,转载请注明出处。) 

  (早前“中国乘客大闹泰国机场并唱国歌”的视频截图)

  最近,一则“中国乘客大闹泰国机场并唱国歌”的新闻,迅速攀上各大门户网站的醒目位置。民众第一反应,就是认为中国乘客“无理取闹”,而唱国歌的行为,又一次暴露了民族主义的狭隘。凤凰网官方微博就认为,“以这样的方式‘唱国歌’,着实让人感到脸红”。新华网评论也指出:“在处理矛盾纠纷时唱国歌、示‘国威’,实际上不止是个人行为出丑,还无意间捆绑了国家。”

  不过,随着事件相关人接受了采访,人们才意识到了真相其实并不简单。据《重庆晚报》报道,近百名中国乘客认为受到了机场方面的不公正待遇,先是飞机严重晚点,本是17点30分的飞机,一再拖延,直到凌晨3点才能登机。中途理由变了两次,先是说暴雨,再是说飞机检修。在候机过程中,遭遇机场空调太低、没有热水、更改登机口又没有开门、后来还出动了警察等等,有部分旅客变得情绪激动。《重庆晚报》根据现场乘客王女士提供的视频指出:“泰国警察到场试图带走几位乘客,但警方和中国游客都表现得比较克制,双方并没有激烈的肢体冲突。在游客齐唱国歌后,泰国警察离开。”

  当然,激进乘客的行为,应该受到批评。但是,批判容易,理解困难。如果换位思考,在机场被耗10个小时、期间多次被怠慢的是你和你的家人,对方甚至出动了警察,你会不会也能保持克制?作为一个乘客,或许难免有些不冷静吧。光是简单的指责,不算是真正面对问题,我认为还有更多值得思考的地方。

  在机场的这260名滞留者,除了乘客身份外,还有共通的身份——他们都是中国人。本来是简单的商业纠纷,在事件的发酵过程中,尤其是泰国警察的出现,很容易上升到民族和国家层面的矛盾。这些中国乘客多少意识到,受损害的不仅是作为消费者的权益,还有作为中国人的尊严。这时,国歌就成为了他们显示强硬的武器。

  从视频中显示,唱国歌是即兴之举。一个人唱了,之后好多人随之应和。退一步说,如果他们唱的不是国歌,而是《我的祖国》、《团结就是力量》,甚至《最炫民族风》,或者就不会遭到媒体评论员的猛烈攻击,甚至也会有网友为他们的“机智”点赞——从效果上说,他们的“团结”,确实“唬住”了前来执法的泰国警方。这或者是他们憋屈的一晚中最扬眉吐气的一刻。

  曾经有一位旅居美国多年的学者提到,中国人在海外,总是面临着双重处境:一是自认为来自“大国”。大国心态多少有一些,尤其在中国崛起之后,自我感觉更好,比如他们会非常强调自己“不是没钱”。二是时常会被视为“小民”。众所周知的原因,西方一些国家对中国人存在着偏见,认为中国人数量众多又缺乏自主意识,同时难以沟通。一些西方人的轻慢,很容易得罪国人,伤害国人的自尊心,最后造成冲突。在泰国的事件中,某种意义上,就缘于这种矛盾的心态。

  在中国国民心理中,自我意识普遍缺失,需要寻求集体(比如国家)的庇护。不仅旅客,中国留学生群体也存在这个问题。个体的命运(鄙视也好、赞许也好),就会与全民族挂上钩来。一些留学生在国外受了气,就会认为这是外国人针对中国的“敌视”,从个体命运上升到民族命运。如果一旦获了奖,就一下子“扬眉吐气”,上升到“为国争光”的高度。他们往往忽略了“自我”,总觉得自己就代表民族、自己就代表国家。这实际上是国民心态失衡之根源。

  国民心态应该如何自处,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作为一个国家,中国获得了国际社会的认可,当之无愧是世界上发展最迅速的国家之一。但每一个中国国民,远远未获得相匹配的尊重。这不完全是经济问题,还关于国民的心态、视野、素养、自我定位等等。今天,国人赴海外旅游,那些随地吐痰、乱扔东西的不文明习惯已经越来越少,但心态上依然难以定位,时而自豪,又时而自卑,两者之间来回切换,平日未必看得出来,但一遭遇困境,就容易出丑。

  其实,早在百年前的美国社会,少数族裔也是这样组成帮派相互帮助。黑人、拉丁裔人、爱尔兰人、华人,都形成了自己的部落或社团,捍卫自己的利益,保留自己的传统习俗。在一个异质文化的社会里,少数族裔或者会采取更极端的手段,比如在黑人平权运动中,激进的马尔克姆·X就主张过“黑权”,要求发动“反压迫的斗争”,这显然非常不合时宜。作为一个“他者”,如何自我标榜与捍卫,在这个全球化过程中,经历了多年的挣扎。因此,回归到国人,应秉承怎样的心态面对世界,并不是一个孤立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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